2010惠特尼双年展
Whitney Biennial 2010
上图:2010惠特尼双年展的两位策展人,左起:弗朗西斯科.波纳米(Francesco Bonami),1955年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加里(Gary Carrion-Murayari),1980年出生于纽约。
今年春季的惠特尼双年展标志着75年以来专注于美国当代艺术的多样性展览——但也绝对不只是一个小小的标记,因为它承载的是我们目前所了解的全球艺术气候。往年,已有多位优秀策展人加入惠特尼双年展——同样加入队伍的也包括多位卓越艺术家。但在美国,界定当代艺术的文化影响很可能解释了为什么近十年来,惠特尼双年展已经日益成为了辩论的雷区。很多人表示已经不可能再去勾勒出所谓的“美国”艺术,或者说试图建立某种系统化的答案已经成为一种无益的自大狂妄(策展人的呜呼哀哉)。有些人则说双年展的态度过于接近东、西海岸,太倾向于纽约的切尔西画廊生态,或者是太痴迷于青年人。近年来的双年展,若干策展人和他们的研究小组似乎都对这些意见作出了反应:他们继续不断增进来自各种艺术家的更多作品——甚至还添加了外场。
很多策展人和艺术爱好者都会主张认为像双年展这样的展览,首先不是以讨好圈内人士为主的,而从它自身衍生出来的讨论却建立在是什么让它那么美国化了。紧迫的问题仍残留至2010年 :走向哪里?弗朗西斯科.波纳米(Francesco Bonami)加入了双年展,在今年的惠特尼双年展上,他和他的联合策展人加里(Gary Carrion-Murayari)将对展览有一定周密的计划。确切地说,这两位男人已经把各类艺术家收入囊中,实际上,他们将消减参展艺术家,从相对稳定的名单中精选出作品。
波纳米是策划具有政治争议性和国际性知名大展的老手——他策划了2003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以及其它着名展览。但是,在2010年的惠特尼双年展(注意:展览没有宏伟的主题),波纳米选择了更为私密的方式,努力制作出敏感的晴雨表以便知道是什么形成了2010年的美国艺术。这并不表示展览将没有政治性或争议性或乃至于没有意外。要界定今天的美国当代艺术——或者说是波纳米所看到的“美国性”(American-ness)——是绝对不可能不把双手弄脏的。而如果将参展名单中的55位艺术家视为一种迹象,那么这里头就像往常一样,拥有极端多样的年龄、性别、种族、态度、地理、媒介和信息。
丽莎.菲利普斯,新纽约当代美术馆馆长,她曾经策划过六届惠特尼双年展,最近的一次是在1997年。2009年11月末,她和波纳米相约在Bowery酒店,谈论他将用什么方式组成本届双年展的计划。实际上,菲利普斯抛出的许多问题同样是波纳米于13年前——当她最后一次策划双年展时——在《Flash Art》杂志上向她提出过的。
LISA PHILLIPS(丽莎.菲利普斯):LP
FRANCESCO BONAMI(弗朗西斯科.波纳米):FB
LP:步入75周年的惠特尼双年展相当于一个里程碑。那么你对于展览作品的挑选有什么出发点吗?
FB:当他们邀请我担任展览策展人时,他们也问我想要和谁一起工作,然后我选择了一位年轻策展人,加里(Gary Carrion-Murayari)。我从作为一名总策展人着手——我要强调的是我是总策展人而他是联合策展人。为了安全起见,我需要拒绝并限制。但是我们的工作配合得太好了,实际上我们是共同策展的。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共同合作的过程——并没有所谓的总或副策展人之分。但是出发点也许是从美术馆本身开始的,它的建筑,还有收藏品,因为这是第一次我们将把收藏品作为双年展的一部分展出。第五层将致力于展出过往参展艺术家的作品,展出双年展在过去收藏的作品。所以,这也表示了双年展是通往某处的桥梁而不仅仅是个只为此刻出现的令人惊讶的东西。爱德华.霍佩尔(Edward Hopper)参加过很多届的双年展——他于1963年出现过。当时,霍佩尔相比1963年的其他人,看上去十分保守。
LP:那么,从你和加里开始共同策展至今,你们各自有自己特定的角色吗?
FB:没有。我们只是一起看艺术家,然后一起决定。过程十分有趣。我的意思是,我今年54岁,所以我真的很需要一个新鲜的头脑,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带有一种怀旧或忧郁的情调去看待事物,或者是因为你对事物有固定的观念。所以,加里真的提供了很多帮助,因为他是在外面和这些艺术家打成一片并且也在思考这些事情的人,所以我可以和他一起考察这些名字和作品。所以,我们没有角色,真的,配合得相当好。
LP:展览的最初概念是如何形成的?
FB:嗯,首先,我们决定不要有主题,因为我觉得主题总是盖过了展览。还有,主题会束缚你,因为总是有些艺术家和主题没有关系但是你很想展出他的作品;然后你用其它理由让他加入,然后,当然,人们就会开始挑出这些艺术家作为他们一贯的攻击理由。所以我们决定不要有主题。我们也谈论到制定双年展这一类展览的东西,那就是时间。所以我们就把它命名为“双年展2010”——只是双年展的年份,它也是个标题并且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因为惠特尼美术馆是固定的,但是双年展是来来往往的。本届双年展和你策划的1989年或1993年的那一届有什么区别?你策划的是哪一年了?1996年的?
LP:那是1997年。
FB:所以是时间制定了它而不是策展人。如果现在让你策划,我知道你将会用有别于1997年的方式。
LP:那么你是如何看待本世纪的第一个十年的?
FB:我把它称之为通过艺术的再生。我想你也看到了许多艺术家回归到更加个人化的方向,更具实验性的。我把它叫做自我现代化(self-modernity),一种重新探讨现代化的不同的方式,你知道的,就像1900年代初期那样的。不是用回归的方式,这是一种非常正面的方式,感觉上就像是通过个人生活变化和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来影响世界的巨大转变。就连美国的政治变化也像一片沉重的云,突然间,云层拨开并下起雨来了。每个人都喜悦,因为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但是现在大家都各自回家晾干。所以,我想你可以看到很多艺术家都在这样。你已经找不到太多的情色或英雄般的形象,但是你可以找到很多非常细腻的,自闭的作品。所以我觉得这次的展览会很安静。
LP:展览的多少部分是由你的主观意识而定的?或者,又有多少部分是由你尽可能做到客观的意识而定的?这有可能吗?
FB:很难做出清晰的区别,因为,当然,我有我的故事,很棒的故事,或者说其他策展人也有自己的故事。大的想法是尽量不要被自己的品味所限制,要尝试去理解发生的事物并且试图找到平衡。当然,如果你有两个人在策划双年展,那么这两个人的视野将影响整个双年展。然而有些艺术是你无法拒绝的——你必须把它包含在内。
LP:展览是有关美国的吗?
FB:不是。是有关美国的特定时期,但是美国影响了大部分的世界。当中有12位艺术家不是在美国出生的。但是我们在试图反映一种“美国性”,这不同于和长期居住在这里并保留了和美国无关的特定语言的艺术家。所以,不是有关居住在这里而已,而是居住在这里并且对美国文化中的一些形式或状态感兴趣。
LP:哪个因素让你在策划展览时产生更大的压力?艺术家?画商?媒体?
FB:媒体?还没有。我们和画商接触的工作并不多,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反对他们的东西,而是因为我们并不认为展览的主要来源是画商。压力?我不知道。目前我并不感到压力。(停顿)即将来临了吧。(笑)
LP:当你在挑选某位艺术家参展时,会不会感觉自己同时在帮助他建立事业?或者,因为这样所以不选择另一个人?你是怎么感觉的?
FB:嗯,首先,我们要做出的结论是,有些优秀的艺术是不需要在双年展上展出的。有些人的生活是完全与世隔绝的,并且他们需要这份与世隔绝,而将他们推向双年展将会是毁灭性的。如果你因为自己找到了一位在默默地工作的82岁的艺术家,而认为自己是聪明的伯乐,并且决定把他带出来公诸于世,仅仅是这一点便是毁灭性的。我认为这样是行不通的。我们看到了一些我们考虑将他放入双年展的艺术家,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放。让他们呆在原处会更好。所以,这是个很有趣的方式。建立事业?我不相信,真的,策展人替艺术家建立事业。我觉得能够替艺术家建立事业的只有艺术家自己的作品。
LP:这和我在13年前回答你的问题时说的完全一致!
FB:(笑)哦,是吗?对我来说,艺术家的事业是有关迫切地和艺术、文化以及社会展开相关联的对话——和经济上的成功无关。因为,当然,有很多艺术家成功并富有,但他们中的很多人——我们不需要举例说明——和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完全毫无关联,而且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点。
LP:你研究了过往的双年展吗?我想你无能论如何对它们都很熟悉的。
FB:我们研究它们因为我们需要为收藏的部分考察。然后让我告诉你,直至1970年代末期,有很多很差的艺术,比你目前所看到的还要多。很难想象它们有多差,你知道吗?
LP:那么在你的理想中,有关展览的什么样的反馈是最好的?
FB:嗯,我想很多人将会通过口述来了解展览。老实说,我不相信好的评论或坏的评论。我想它们对策展人和艺术家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因为,坏的评论会让你带着忧郁的态度工作。好的评论会让你自满并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酷。(笑)然而,你并不是的。如果这份工作是重要的,能为观者和参展艺术家带来某些意义,那么这就是最好的反馈了。
LP:你认为目前的双年展和75年前的相比还拥有同样的紧迫性吗?它们需要改变的是什么?
FB:它们之间还是有关联的,但是它们关系到的只是一部分小众——它们和艺术圈相关。但是对大众而言,它们只是另一个大展而已。我认为它们和机构有关,因为这就像一次生日或周年庆——生活如果没有可怀念的东西就会变得黯淡无常。所以,双年展基本上就像个每两年一次的生日。
LP:一个记号…
FB:是一个机构为了纪念自己而用的记号,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它和机构有关。
LP:你在组织展览时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FB: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是展览最大的挑战?
LP:你应该有一些。
FB:最大的挑战就是艺术之间的连贯性——最重要的就是和主题的关系。对我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为双年展过去的收藏进行策展,而我们尽量把双年展策划成一个理想的收藏。所以,最大的挑战就是要防止双年展成为一系列的小型个展。我们试图让每位艺术家只展出一件作品。
LP:每位艺术家一件作品?
FB:或者,也许是一组作品,比如三联画。但,是的。
LP:你提到说你对“美国性”感兴趣。作为一位外籍但却在美国生活了多年的艺评,你在美术馆工作,为收藏家工作,而且也独立工作,你已经看到来自各种角度的观点。但,你是如果界定“美国性”的?
FB:美国文化的最大优点就是它拥有独特的能力去讲述一个故事。这也是艺术家在一定程度上能讲述的,一个完全能被读懂的故事。美国的文化是一直存在叙述性的。欧洲的文化就不同。欧洲的文化有时是情色的,拥有更多的象征性,比较绕,比较浪漫,比较开明。但是美国有一种紧迫性,比如,在电影、文学、和艺术中向你讲述一个故事。这就是“美国性”的能力。你可以看看史蒂芬.金(Stephen King)的书——他将本土转换成世界的能力。小乡村变成世界——你会想到不同的层面。这和欧洲文化完全不同,尤其是意大利文化,意大利文化非常不幸地是将世界转换成一个小乡村,很快就让人感到厌烦了。
LP:你希望大家在看到展览后有何感想?
FB:嗯,无论好坏,唯一希望的是人们应该带着一些额外的工具去思考自己的故事和人生。我想这就是美术馆和展览的目的——人们进去参观,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收获,能在思想或精神上添加其它成分,让人们从其它角度看待自己的现实。人们会看了后说,“哦,也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待世界。”。而我想这就是任何艺术形式的唯一意图:它在人们的生活中附加了某些东西。人们也可以厌恶它。你不需要和展览产生共鸣。但是你作为个体是需要产生别样的经验的。最终,艺术作品的伟大——而这就是人们为什么继续创作,无论它是不是当代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特有的关系,艺术家和观众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希望人们可以在看后收获新的想法,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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