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凤凰,有好山好水,楚艺术遗存光彩夺目,加上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间,这里就办过美术专科学校,教授中画西画,那时,这样的学校,全国只有几所。种种原因。造就了这里人的审美感受能力近于天赋,大凡聪明些的小孩,多爱画画,风气所及,若千年来,小城先后出了不少画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以黄永玉先生这样的艺术奇才为主,带领当地几个年轻人,借助中央新闻纪录制片厂一部纪录片,还为凤凰在国内赢得了一个“画乡”的美名,总结了过去,也预示了未来,这是他们对家乡的一大贡献,每念及这点,心里便充满了感激。
最初知道毛光辉,还是因为纪录片《画乡》中也有他表演画的几个镜头,后来才接触其人,知道这年轻人儿童时即爱画画,可惜他运气丑,出生于那千百万人饿饭的“大跃进”时期,进小学时,则遇上那史无前例、乱糟糟的文化大革命,家境也比较困难,十五六岁便得在城里打点零工,补贴家用了。这经历,弄的他在文革后,无缘早些弄上一块什么美院招牌挂上,在绘画方面,他只好走了自学成才的艰难道路,直到自己已某得一份舞台美术工作,且画得有摸有样时,才获得到福建华侨大学美术系国画专业深造的机会,在讲究文凭的时代,取得了一纸高校文凭。
不过,毛光辉运气又是很好的,他生长在山青水秀的画乡凤凰,对他说来,就算得上一大幸运,更何况,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他还只是一个满脸稚气的十六岁少年时,便有机会接触了黄永玉先生,呈上自己的习作向先生讨教,时间虽然不多,但大师的传奇,大师的作品,无疑激励了少年光辉自学美术的兴趣和信念。近二十余年来,黄永玉先生频频回乡,家乡的一批年轻画家则频频紧跟,其中毛光辉是跟得最勤的一个,这样,他得以眼睁睁地看到大师如何将大千世界的美一笔一笔收入画纸,成为一幅一幅令人目眩心动的作品。作画间隙,大师也常对在一旁观看的光辉等人,结合自己正待完成的画作,讲解一些大胆落墨和小心收拾的道理。有时,还挤出时间,为光辉等人讲授绘画中线条质感的追求、画面纵深的营造、色调与情调关系等等专题。更甚者,几年前,黄永玉先生还把包括光辉在内的家乡几位年轻画家邀到北京万荷堂,提供食宿,住上一两个月,由他因材施教,布置写生,各自去画;指定书目,各自去读,然后逐个为之讲评,这实属一个“特训班”了,其教学方式,则近乎导师对待硕士生和博士生。总之,永玉先生对光辉等人的授业解惑,令人羡慕,当然,更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家乡长辈,永玉先生对他们的关爱,不仅限于力求帮助他们懂得如何作画,更常及于平日如何作人,珍惜年华,确保艺有所成。
光辉聪明、勤快,当他拿出自己感到称心的一大批画作挂上画墙,展现在我眼前时,真令人惊喜!长期来,他所在文化单位工作,但不曾是专职画家,饭碗所系,平日有许多杂务要做,业余时间中,他竟创作了如此之多的作品,涉及彩墨、素描、木刻、蓝染、舞美、工艺等等,写实的、变形的不拘一格,让人眼睛为之发亮的精彩之作不少,且看得出,在画荷之类技法上,他从永玉先生处所获甚多,这方面,个人视野所及,少有能与之相比的,这是他细心敏锐,善于学习他人优长的表现。当然,更重要的,也是更令人高兴的是,他有他的个性,从他的一批彩墨山水画和一组风景花卉写生画中,我们可以见及他自己对美的丰富感受和表现功力,一种湘西人、凤凰人开门见山的明朗性格扑面而来,他运笔坦然,不迟疑,不拖沓细碎,明亮爽快,造成了一种清新俊逸而又不失家乡人雄强底气的格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他走的是这样一条宽广的路子,让人看到了他有进步创新的巨大空间和潜力。
光辉还年轻,凭着他的执着,当他读书日多,见识日广,特别是对与国画密切相关的文学、音乐等感悟日深时,他的创作必将进入一个更新更高的境界,从而在当今业已拥挤不堪的中国画坛上,闪射出与自己名字相符的光辉来。
我自己不会画,但及爱看画。光辉的第一个作品集要出版了,写此短文,来表示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