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建筑大师:保罗·安德鲁
他设计了众多国际机场,却立下条规,永不给自己设计房子;他一直在挑战人类建筑的极限,却从不喜欢摩天大楼。他是个建筑师,但论起文学同样头头是道。他就是法国建筑大师保罗·安德鲁,中国国家大剧院的设计者,或许也是世界上最有争议的设计师。安德鲁的文学作品也同样令人捉摸不透。
他的新作《房子》,被中方出版社称为自传,但他却更认同其为一部自传小说。
对此,日前在沪接受记者独家专访的安德鲁,笑称是把自己比作“房子”。现实中的他,则对中国古代建筑赞誉有加,甚至直言,在他心里,中国的天坛在建筑学上的地位高于世界第一高楼——迪拜塔。
写小说就像编织张网
继2008年推出《记忆的群岛》后,安德鲁再次推出了自己的自传型小说《房子》,用诗性的语言描述了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一所房子及其中发生的一些故事。安德鲁的文风变化非常快。时而细腻感性,时而又充满逻辑的理性。对此,安德鲁笑言,自己的思路其实是“形散神不散”,“我写的是一个个的碎片,碎片中间会有很多空白,这就像中国画里的留白,反而可以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但这些碎片并不是孤立的,而是有联系的,就像一条链子,或者说更像一张网。彼此的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网。我想文学就是这样,每个人可以通过这张网,网到自己的感觉和记忆。”
作为建筑师,安德鲁的思路是极其自由的,就像他设计的国家大剧院,最终呈现的巨蛋和他第一次报送审批的方案截然不同。那作为文学家,安德鲁是不是也有推到重写的时候?安德鲁听罢很严肃,“这个不一样。建筑我要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而文学我不用向别人汇报什么,只需按着自己的思路写下去就行了。”但安德鲁透露,自己这部小说还是非常用心,用了6个月是写作,另外6个月则是修改。
仍有戴高乐机场阴影
安德鲁的小说把房子比做人的身体。“(房子的)领地的边界是那么模糊,仿佛人们身体的各个部分。”不过让他一一对应比较,他笑言,这样比喻虽然有趣,但真对应起来比较难。“我这里的房子有两个概念,一个是家庭的,一个是私人的,就是我的。如果从家庭来说,确实可以比,比如客厅就好比是人的肺,人们在这里进出;但我小说强调的是私人空间,讲述的其实是一个家庭边缘的人的私人的空间。”不过,经常梦见房子的他笑言:“或许我梦到的房子就是我自己。我写的房子,其实就是我想变成什么样的人,比如我梦到房子在海边,这情景其实和我生活都有联系。”
小说中的结尾,安德鲁写道,一天他回去看自己住过的房子,却发现阳台都没了。当时的他突然联想起阳台坠落的场景,“我仿佛看到一个阳台在坠落,我房间的那个,没有人受伤……这种恐惧攫取了我,巨大的恐惧伸出手来,拥抱我。”用一个这样的结尾,是不是至今仍没有走出数年前的戴高乐机场惨案的阴影?面对这个问题,安德鲁没有选择沉默,他说这一段内容是小说里唯一真实的内容;但至于是不是仍没走出阴影,他用一个比喻给出了答案。“就像伤口,尽管它会长好,但总会留下一些记忆。我想你说的(阴影),肯定是有的。”
天坛是全人类最高的房子
有意思的是,在全世界设计了众多国际机场、大剧院等公共空间的安德鲁,却甚少给私人设计房子,更是立下规矩不给自己设计房子。问起为什么,安德鲁哈哈大笑:“其实是我做不到。主要是因为我在给家里装修的时候,就会失去工作中的严厉。因为如果是公共建筑,我必须要对人们的安全负责,我会非常的严厉,但对家里,就算是装修工,我都没法对他严厉。”
另外一个有意思的是,安德鲁设计的房子没有摩天大楼。“虽然我不是教条主义者,高层建筑有它存在的理由,但这些高楼现在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越来越贵。我不希望人们被盲目的这种自豪感所迷惑而失去理性”,他随后举了迪拜的例子。“比如迪拜,它不造迪拜塔,我们也还是都知道他们是世界上最富的国家,所以我们不需要通过这个来让别人知道自己很富。”
对中国“接地气”的说法,安德鲁也非常有同感,“我很重视这一点。垂直的高度,其实就像一个个记录,他很容易被打破,没有太大的意义;而水平的环境,它具有关联性和承载性,就像中国很多很好的房子,这些是很多年后都不会被打破的。”他特别提到了中国的天坛。“比如说天坛你把它孤立了来看,它根本不高;但你从建筑的技术和艺术来看,我觉得它是人类最高的建筑,比迪拜塔还要高。”
而世博会就要召开了,问起这位设计师最想去的世博场馆。除了自己祖国的法国馆,这位建筑大师直言对英国馆兴趣最浓。“我想去看看,他们那一束一束的像蒲公英一样的种子圣殿是怎么插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