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蔡志忠，中国台湾彰化人，着名的漫画家曾获1981年金马奖最佳卡通片奖。1999年12月8日获得荷兰克劳斯王子基金会颁奖，借第十九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在济南举行的机会，我们《设计·中国》网站对蔡志忠先生进行了专访。
一个会赌的赌徒，不止会赌，而且赌赢了很多
设计·中国：您15岁时就辍学开始画漫画，我们这一代，以及比我们年长的一些人，可以说都是看着您的漫画长大的，谁对您的影响最大，能简单的向我们介绍一下您的创作经历吗？您有没有想到自己的漫画会影响到几代人？
蔡志忠：我每天都要反省自己，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教堂，我一岁多时就开始到教堂上礼班，在三岁半以前我会背诵五首经文，像诵经、玫瑰经、天主经等。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我就可以看见彩色的大力士，彩色的米老鼠。我的小小的脑袋瓜有100——1000个故事，当然那时候也不需要依靠图像把它记起来。里面有很多人物非常厉害，像诺亚可以制作出一座方舟容纳世界上所有的动物；摩西可以分开红海，也可以用他的手杖变成毒蛇吓唬埃及娃；耶稣基督有超能力可以让瘸子走路，可以让瞎子看得见。那时我三岁半，却什么都不会，我真的很着急。当然三岁半看起来好像很早，其实已经不早了。乡下三岁半的小姐姐她可能要背一个小妹妹，还可能要拉一个更小的妹妹；铁匠儿子也在帮忙做铁匠；农夫儿子也在帮忙做农夫；拉车的小孩也在帮忙牧牛，所以当时我就开始思考我能够做什么，我将来要做什么。四岁半时我爸爸送给我一个小黑板，从那个黑板里找到了我的人生之路，就开始决定画画一辈子。九岁时台湾开始流行漫画，我就立志画一辈子漫画。在画漫画时我知道“故事才是王道，内容才是王道” 所以我画的漫画百分之九十九都处理内容，只有百分之一在画画。我会去看很多的书，然后试着编故事，再讲给人们听。十五岁时，我把我画的大部分漫画寄到了台北一家出版社，出版社邀请我去做专职漫画家，于是第二天我只身去了台北。
我在十五到二十岁的时候刚好画了两百本武侠漫画。台湾需要当兵，所以我在当兵的期间看完所有你们看得书，包括中国美术史、西洋美术史、艺术色彩学等。我看书是还有临摹的，就像顾恺之画的画。退伍后我就到一个电视台，里面有所有的东西包括还有动画设备。我那时候有事业恐惧症，所以我就到地下室，地下室是电影部，我学创影，创十六厘米的电影，所以我就说以后要是没有职业我就去放电影；后来学会开车，我就说以后没有职位我就去开出租车。以后我也学会了自己做十六厘米的动画电影，后来我立志要成为动画导演，所以我拍过《卡通少林寺《七彩卡通老夫子》，《乌龙院》等。在开公司的时候，日本人刚好来台湾想找个画中国故事特别厉害的，他们就找我做，所以“机会是给准备好的人”不是一句空话。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没做，机会就降临。到了三十七岁，我拍了香港、新加坡、台湾所有的广告，因为他们都不会做动画。三十七岁我有两百二十万左右的人民币，有三栋台北最好的房子，我就觉得这辈子就够了。因为我花的很少，我常说我一个月只用五千块人民币为什么要赚十万人民币，所以我不需要另外多余的钱，所以我就一个人去日本。去了四年，顺便学日文。因为十五岁做漫画家的时候，出版社的书柜有很多日本漫画。所以我那时候的立志，有一天我的漫画一定要在日本漫画杂志或是漫画公司出版、连载。1998年9月3号我闭关研究物理，我不是要成为漫画家来画物理，我是改行当理论物理学家。因为那个时候我发现我今天比昨天更聪明了，这个礼拜比上个礼拜更聪明了，今年比去年更聪明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的笨的。所以我认为应该在最聪明的时候做最需要聪明的事，所以我就闭关。
其实画一辈子的漫画只是我的最爱，和读者没有什么关系。很多的媒体朋友会说我做了很多的贡献，我说没有，我只是像一个会赌的赌徒，不止会赌，而且赌赢了很多。
与圣人同行
设计·中国:一九八六年，您的漫画《庄子》面世，将您的漫画事业推向另一个高峰，作品集有漫画《禅说》、漫画《论语》、漫画《孙子兵法》等等，之前没有人想到孔子、老子等圣人，可以与漫画联系在一起，当时对您来说，将中华古籍漫画化，对您来说会不会是一种挑战呢？
蔡志忠：不会啊，怎么会呢！我常讲什么是哲学，哲学攸关你的一生。无论是哲学还是佛学亦或是禅学其实都是在谈我们人这一辈子到底要怎么做，就是为了什么。因为这些书是比较早的，2500年以前，那个时候因为刻字很困难，所以文字都很简短、很艰涩。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就是透过这些文字去说明他要讲的内容。就像庄子所说的“得意忘言”。他只是通过语言来成长他的意。所以语言是不重要的，同样我的语言就是我的漫画。它无论是文言文还是普通的漫画，其共同的目标就是把想法通过不同的手段表达出来。所以用漫画或是文言文都是一样的，只是庄子比较擅长文言文而已。
设计·中国：中国古代有很多思想遗产，像佛学、老庄、儒学等等，那您最欣赏的是哪一种思想呢？
蔡志忠：我最向往的是庄子，你看我的穿着就知道，我一生到现在过着非常束缚的生活，就是非常少的行为，吃的很少，几乎使用的东西也很少。就像我在25年前就买了30件衬衫，20条裤子，14双鞋子就这样穿一辈子。所以我真正最喜欢的诸子百家里面就是庄子。在二十多本作品里面，无疑最做多就是他的书。老子是我的偶像。因为他说的这些道理都是从过去的一些思想整理出五千零七个字的《道德经》。在八十一篇里面当然有很多是劝告为重的，但是还有一部分是在讲宇宙物理，，只是我们人应该有怎样的行为。在二十二本诸子百家里面，我自己创作的比较多的部分就是《唐诗》，《唐诗》很多故事都是我自己编的。
设计·中国：对于您刚才提到的庄子、老子等思想，尤其是庄子在您的作品中是如何体现的，对您漫画的作品影响是什么？
蔡志忠：我画庄子的时候已经37岁了，庄子和我有个共同点。庄子是人类以来第一个创造出用寓言来讲述哲理的人。他可能两行文言文里面就有一个故事，他里面的故事都是有机化，就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里面会有影子的影子对影子说，或者是知对无所谓说，无所谓是拟人化的 ，知也是拟人化的。他的故事都是用很多的自然生物来讲故事，就像八千年的大树、乌龟等，所以跟我很像，可以说庄子是2300多年前的漫画家。
只有挑战极限，才能通向成功
设计·中国：您是如何处理您的工作与身体之间的关系？
蔡志忠：我从婴儿开始就跟我妈妈三点半起床。长大后又来台北，我都是吃完晚饭后就睡觉，我的第二天可能就是晚上九点，一般很早超过晚上两点起床的。因为我知道我的大脑一天当中最好的时候是两点钟到三点。一般作家都认为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作，他们是从白天到晚上，然后工作到一两点，我与他们不一样的是我先睡好，然后再起来工作。他们是从昨天走到现在，而我是从现在跑向未来。我的一生只有蛀牙，没有生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会很好。我的工作时间一般会很长，但是我身在其中，乐此不疲。我几乎半年的时间没有在床上睡觉，当我困了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会，最高纪录是72小时，通常都是18个小时。那时候很可怕，眼睛都快瞎掉了，因为光线太强了。当我很累的时候我就会趴下来睡会，那样会觉得身体很舒服，趴大约30分钟然后就坐起来，就这样反反复复，也就不觉得累。
2004年1月7号我到北京，零下几度，我还是会穿一件衬衫，一件薄薄的毛衣， 也没有穿袜子。我通常会画四格漫画，我也是一天画七八张，有时我也会考虑一天会画几张漫画？故意等到七点开始，到中午一点半，打了三四张草稿，到大概三点钟，就四十五张漫画。有的时候我一天可以画180个，那个是比较难画的。所以一定要挑战自己的极限，你才知道自己的能力。我曾经120个小时没有吃饭，我就是要知道我什么时候最聪明，肚子饿的时候最聪明。我坚持四十多年没有吃早餐，吃过早饭就会由天才变成猪头，我害怕我变成猪头。我现在一天尝试只吃一次，就是从清晨醒来然后到下午两点就不再吃。没有什么奇怪，世界上生物除了人以外，每种都只吃一次。鳄鱼大概一年只吃两次。斑马羚羊迁徙的时候只吃一次，那个时候吃了一次以后身体就会变快了。只有人习惯去吃的，非洲土着就是醒来晒晒太阳，到下午两三点再去打猎回来就烧烤吃饭，一天就大概吃一次。
所以我们要成为很厉害，第一要探底，探自己的底线，你的底线什么状况最厉害，要在这些最厉害的时候做最厉害的事情。
设计·中国：在您创作的道路上有没有难忘的困难或经历？
蔡志忠：今年我得“十大青年”的时候，香港日报的总编辑周贺派记者采访我，主题是奇迹的道路，他认为一个成功的者应该有一个奇迹的道路，其实我没有，我的人生中没有失败这两个字。我不认为我的人生一路平顺才叫成功，重要的是要有理想，努力的去做，尽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好。我们的人生当然有时候是比较弯曲的，道路会比较曲折，有时候要爬坡，有时候要下破。但就像滑雪一样，你没有爬上高处，你怎么能有加速度滑下来呢，所以我不认为我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到最后100公尺都是那样宽阔的大路。人生当然有时候会有很小的路，有时候在挣扎，有时候在宽广的大路，这样才是最好的。
设计·中国：有句古话是“条条大道通罗马”，与您说过的一句话“只有一条路你能够通向成功”相互矛盾吗？
蔡志忠：没有矛盾。比如说我想成为最伟大的漫画家，或是最厉害的漫画家，其实就只有一条路。就像我一个朋友，他用十年赚四百个亿，然后他说：“今年是了解市场，瞄准市场”所以我们要成为很厉害就只有一条路。”就像释迦牟尼花了六年的时间苦行，后来就走中道。同样的作为一名创作者，第一个要远离红尘，到寂静的彼岸，把自己陷入一种多愁善感、触景生情的情境，所以我不让别人打断我的时间。我经常用十年做一件事情或用四年做一件事，因为很早就知道，当一段时间你把它切成两段到零点七，把它切成四段到零点五，把它切成十段……把它切成无限段上的一点，什么事都做不了。就像毕加索说:“没有孤寂，什么事都干不了。”所以当你要创作，以我的标准你就只有一条路，没有什么“条条大道通罗马”。“条条大道通罗马”就是能达到目标，现在是讲极限，你要挑战极限。
坚持自己的理想，唯有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才能把它做的最好
设计·中国.面对我们有些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有句话说：理想是一个天真的词，实现理想是一个残忍的词，面对彷徨的未来，不确定的未来，她们是应该追求她们的理想还是应该理性的踏实的生活呢？
蔡志忠：我并不同意实现理想是一个残忍的词，我是每分都在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且我很快乐。当初1600年，开普勒用两年以上的时间研究火星、地球、太阳三个之间的关系，大概有几十万项，他每个都计算到小数点第七位数，终于发现火星轨道并不是像柏拉图所说的一定是正圆形，因为柏拉图认为任何事情都是完美的，所以他花费了时间去研究这三大理论。因为他没有办法得到钱，很多人都问他：你为什么要那么的辛苦，他说小鸟在天空翱翔是为了什么理由啊。我就是爱画画，所以与有没有人出版没有关系，就像我这十多年来画的书大概超过800本，出版的超过三百本，与要不要出版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们要使自己成为很厉害的人，并不是与一般的人一样，希望有什么贵人或者伯乐啊来相助。追求理想对我来说，我就是要画画，只要有馒头就可以让我画画。除非我们是为了用什么去换取什么。我在日本的时候与一个漫画家住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很辛苦，很可怜。他在早上三点钟去公厕扫地，我问他为什么扫地？他本来是开洒水车的，但是洒水车要开得很慢很慢，他开车就快要打瞌睡了，所以他宁肯这样扫地。
我在画《庄子说》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他在早上去扫街，晚上就打开电脑。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去画漫画？他说没有人让他画啊，就像很多漫画家没有人要刊登他的作品，他就不画了。我说你这不是爱画漫画，你是想通过漫画去挣钱而已。我画漫画与有没有人要登，有没有人给我钱是没有关系的。所以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意思，我如果是劝告每位同学，我们很少人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的第一篇文章是《能够有漫画当职业真好》，因为我的爸爸现在写字，他是书法第一，但是他一生没有从书法赚过多少钱。那我们看到前面那个他是要去做会计，而我是去画漫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很少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要摆正自己坐在对的位置上。我如果真正念到高中考上大学，我只会选三个专业：师大美术系、文化美术系和艺专美术系，再也不会选第四个了，因为我就是要画画一辈子，管他有没有学校念。所以当今的学生要做的是，把自己摆在对的位置上。做自己喜欢的事然后才能做的很好，当然最重要的是要使自己尽量很厉害，你不是千里马怎么会碰到伯乐呢。
成功有自己的法则，每个人都可以使自己厉害一百倍
设计·中国：我是学平面设计的，而且我真的很想成为一名出色的设计师，为此我用过很多的方法在改变，我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取得进步并不是很大，我想很多学生都很想知道怎样去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方法！
蔡志忠：OK!在登上喜马拉雅山顶的时候，老鹰有老鹰的方法。那对海水来说，水往低处流，登上喜马拉雅山是不可能的事。风对海水说你其实可以不是海水，你可以变成水蒸汽，变成雨，在风的帮助下吹到喜马拉雅山顶，再变成雨，变成冰，你就可以毫不费力的登上喜马拉雅山顶。其实海水任何时间都在变成水蒸汽，变成云，变成雨，变成冰，所有喜马拉雅山顶的冰都是海水变得。我们觉得办不到，就是因为我们以为是自己，其实我们可以认为我们不只是自己，我们可以比理想的自己还要厉害很多倍。所以每个人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厉害。上个世纪是集体的，像犬科社会；这个世纪是猫科社会，猫科时代。打个比喻，上个世纪那个王他喜欢听合奏，所以我们可以滥竽充数，我们可以不够好，大家集体演奏一首歌。这个世纪的王他只要听独奏，他只要听独唱，谁都少不了。要不然你一定是第一个被裁员的或是第一个被停薪留职的。未来一个人的力量很厉害，就像过去我要做动画需要四十个人的公司，现在不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办得到。所以除非我们很厉害，不然没有什么能确保我们一生会过得很平顺，因为现在是严酷的时代，所以一定要使自己很厉害。其实一生是很快的，我已经十一年没有去过日本，所以再回到25年前我曾经住过一年的房子，看着那张桌子，它其实什么都没变，那张桌子非常的低，非常的矮小，坐下来画画是非常的不舒服的，我画了整整一年竟然没有察觉那张桌子不符合人体工学。我在想我上次用这张桌子的时候已经是25年前，所以时间很快很快的。一生很快的，大家赶快停下想我这辈子要怎么做，就是所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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